暮色渐浓,晚风轻拂,纳凉的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一对喝酒的汉子影影绰绰的还在星光下举杯。晚霞收尽最后一抹辉光,半轮蚌壳似的银月低低地挂上天空,河里的孩子不知几时上了岸,却有一群晚归的鸭子“呱呱呱”大叫着游过来,爬上码头,迈着八字步,大大咧咧地摇摆着屁股,互相跟着,踏上小巷,回了自家的窠。
起风了,一阵阵凉风从水面上,从河心处,从青萍之末,或疾或缓地吹过来,一股子沁凉马上送达肌肤,说不出的快活,又一阵风至,更是爽透心田。连芦竹丛中的萤火都让风吹散,蒲扇是不必了,树梢也在快意摇动,让人喜欢的最是河岸与小巷之间的那一畦芋头叶,硕大似盾牌,全让可人的夜风吹歪了腰肢,吹斜了脖子,在风中舞蹈了。还有几株水竹也在扭动,蘸了如水的月色,正好在粉墙上描出一幅剪影,芋头叶不及竹竿的高度,一叶叶便落在粉墙低处,落在巷道上,恰似一池墨荷,深深一嗅,亦有着类于荷叶的清芬气息。
夜愈深,纳凉人少了。爱听故事的孩子强撑着,睡意蒙眬中,被爷爷轻轻抱起,迷迷糊糊地用不上一点力气,那种酥软的感觉特别受用。
月上中天,星星也在疲惫地眨眼睛,凉透了肌肤的人们只感到来自宇宙般的阵阵清凉。此时的屋里却还蓄积着赶不去的暑气,一些人干脆就躺在门前小巷里,枕着清风月色美美地睡觉。巷子深处,还有人在轻轻地聊天,间或是一两声宿鸟的呓语,还有鱼儿唼喋的声音,好似在梦中了。一翻身,簟上薄薄一层湿,是露水降下来了,莫不是天上银河里落下的?
静了,整个世界都静。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清凉如水的月光下,村庄美美的,睡了。
(摘自《扬州日报》2017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