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市作协主席陈雪的散文《我去眉山寻巢谷》,不禁让我想起明代学者陈明卿在《昭华琯序》中说:“文字,山水也;评文,游人也。”诚然,当我们读一篇文章,或者品评一篇美文,其本身就是游历一次山水,做一次旅行。初看一下该文标题,像是有地地道道追寻足迹的味道,可在作者娓娓道来和充满了人文、英雄气息的文字中,我们才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文字上的游人——至少算得上是这篇散文的游人。
既然是要追寻足迹,就免不了考据,我认为本文能吸引读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人物和事件的缜密考据,从而增加了文章的说服力和文化色彩。如作者在文中说:“不要小看这些中草药制成的‘圣散子’,它可是预防和医治岭南瘴毒的特效药。说是巢氏祖传秘方,该经得起考证。因为隋代有位著名的医学家叫巢元方,他曾做过太医博士,太医令等职,公元610年奉诏主持编撰《诸病源候论》,这应是中国最早的一部病理学专著,‘圣散子’妙方也许是经过代代延续传到了巢谷手里。”当然,苏辙的《巢谷传》里的“圣散子”与隋代著名的医学家巢元方是否有关系,未必在现今找得到依据,但在古代许多事情秘不传外姓倒是有的,再加上古代人们对祖先的崇敬,及朝廷对冒姓的严刑酷法,说巢谷是巢元方之后,在今天看来也是经得起推敲的。再如:作者写到“巢谷的岭南之行是在北宋元符元年(1098年)初冬时节,此时的苏辙已贬至循州(龙川),苏东坡已贬至海南。1098年的农历十月,眉山也许己是寒风凛冽了。”从这些年代都可以看得出来,作者是有考据过《龙川别志》和《龙川略志》的。不久前拜读作者出版的《东坡寓惠诗文选注》,引用的文献就达19种之多,可见陈雪是个地地道道的“苏粉”。因为考据的态度,决定了作者文风的可信。这也契合了南北朝文学评论家刘勰所说的“事信而不诞”。
其二,作者在谈古论今中,作者始终没有先入为主,偶有评论也是尽量描述事实,让读者去把握区分,没有强迫读者接受自己的主张之意。如:在作者写巢谷历尽千辛万苦,仅用“巢谷下长江,出四川,过重庆,转湖北,入江西鄱阳湖,再转赣江,经韩江至梅州上船,最后徒步到龙川”来叙述,始终没有出现作者的主观的判断。再如写人情的淡薄和世态炎凉,就用“直至翌年的正月,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巢谷才抵达苏辙的寓所佗城。他的到来让在异地他乡的苏辙欣喜若狂,相拥而泣又相视而笑,又让当初讥笑他独步访苏乃天方夜谭的眉州乡邻噤声无语。”整段并未有谴责远离苏轼兄弟的邻人和朋友之意,但在读者心中孰是孰非自然是了然于心中。
其三,人物的丰满得益于多维度考据和抒写。如:苏轼得意与落魄,巢谷与世俗的反其道而行之。千里送药、与熙河名将韩存宝金石之交,特别是韩存宝蒙难,巢谷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乔装打扮,隐姓埋名,躲过了一次次官兵的追杀,星夜兼程把银两分文不少地交到韩存宝的遗少手中。而苏辙也说:“谷于朋友之义,实无愧高恭。”这些都是从多维度的角度丰满了巢谷的侠肝义胆、重情重义和智勇双全的人物形象。
最后,作者多次在铺垫的春秋笔法中使主题呼之欲出,在不露声色中表达了自己的主题。而读到“我在想,作为巢谷的故乡,作为三苏纪念馆,是不是该给他一格方框,哪怕是一段简介、一幅画像,也可让慕名而来的游人过客凭吊一番。我还在想,巢谷先生生于眉州、长于眉州,却死在岭南、葬在新州,新州如今还完好保护着巢谷的坟墓。”和“如今,苏轼回来了,苏辙也回来了,总觉得不能再把巢谷孤零零地留在岭南之外,唯有故乡眉山的这方水土,方可安顿这位古代君子千年漂泊的灵魂。”作为读者似乎也同作者完成了“文字,山水也;评文,游人也”的心灵旅行。虽不能脚踏土地,循迹眉山,然有文章,心灵契应,即当成行,则是作者的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