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植根黑土的自然文学杰作)
湖北日报讯 林颐“它们永远也不会过时,尽管它们从来没有时髦过。”这是对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普里什文(1873-1954)作品的经典评价。这位俄国自然文学作家并非众人皆知、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但爱他的人不在少数,且是恒久地爱着他。
普里什文以一位民族学家的身份进入文坛。他最初的成名作《飞鸟不惊的地方》,不仅有着动人的诗意文笔,而且包含了大量珍贵的人文素材:哭丧妇、捕鱼人、壮士歌、割草人、森林猎人、荒原逃亡者、隐修院,还有巫师和魔法。对于研究奥涅加湖和白海之间的那片地区十分独特的农业文明很有价值,对于了解北冰洋渔民的生活和习俗也弥足珍贵。《有阳光的夜晚》一书是他第二次北方旅行的成果。北极风光,海兽捕猎者,土著与移民。普里什文说,这次旅行事先并没有作很多的考虑,只是想度过夏天的三个月,带上猎枪、茶壶、和小锅,做一个自在的漫游者。但我们看到,普里什文的叙述从来不止步于看得见的外表的一面,他意识到未接受教育的俄国人所蕴含的人性魅力,以及“未被拉丁化的”俄语口语的原生态力量。俄罗斯从挪威手里接受了欧洲文化,海民被称作俄罗斯民族的精华,然而这种隐秘的联系在20世纪趋向断裂。生态危机在北冰洋的捕鲸船上渐显,文明的侵入结束了“荒野的生活”,如今更多地只能靠文学去触摸。《亚当与夏娃》的某些部分,或许有点晦涩,因为这本书是普里什文的宗教哲思录。他前往分裂派教徒和教派教徒聚居区,拜访林中的贤哲老人,检验所听到的意见。从前,古罗斯人信仰多神教,相信万物有灵,日月山河花草树木都有力量。直至公元988年“罗斯受洗”,人们才接受了基督教。不过,民间口头创作仍然继续描摹神秘的世界,追问神灵在社会发展历程里的缺席。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仿佛一部部活的编年史,“诸神述说上帝的荣耀,苍穹传扬他的手段”,只要人们相信叙述的实在性,神话就始终是神话,或成为民族的史诗。
普里什文的写作面向大自然,但自然从来不是唯一的对象。《林中水滴》是一部清浅的哲理絮语,短小,跳跃,明快。每一段都是一滴露珠,清新可喜,映照出天空、山峦、森林,还有作家通过自然对人类自身的镜鉴。《大自然的日历》叙述山居的四季,春夏秋冬,物候轮换,对春季的明显偏爱,或许是因为,对俄罗斯人来讲,春天是一个尤其难得的短暂的美的季节。普里什文不喜欢关起门来写作,他总是在路上,边走边思考。到森林里去,到海船上去,到冰原里去,亲眼去看,亲耳去听,和当地人交谈,破译大自然缄默的一切。
如果我们把眼光转向整部俄罗斯文学史,尤其是20世纪上半叶的状况,我们会进一步发现普里什文的特别。“俄罗斯大地”是俄罗斯文学中不可缺少的神圣角色。乌斯宾斯基在他的影响广泛的作品《土地的威力》中说,俄罗斯“黑油油、潮乎乎的土具有超历史的道德的力量,是俄罗斯人民的根”。海洋怎样吞吐着温暖的气息?林子里的绿色心脏怎样跳动着?这是普里什文热爱的俄罗斯。他还发现,大地有一种能够使人自惭形秽的东西。当人们的心灵感到疲惫时,城市难以给人们精神上的宽慰,山川、溪涧、海洋、原野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普里什文和高尔基是好友,但他们的写作完全是两条途径。普里什文说,他所致力的“现实主义”,是在大自然的形象中观察人的心灵。“要想了解大自然,就要和人十分亲近,那时大自然将成为一面镜子,因为人类的心灵里包含着整个大自然。”
这套丛书总共五本,侧重点有所不同,完整地再现了这位作家的创作轨迹。诗人亚历山大·勃洛克在读过《飞鸟不惊的地方》之后,说:“这当然是诗,不过还是别的什么。”那么,是别的什么呢?普里什文在晚年时说道:“我的道路是正确的,是真正俄罗斯的道路,人民的道路,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普里什文作品》,[俄]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普里什文著,石国雄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10月)
(原标题:植根黑土的自然文学杰作)